“哦?”
眾人一愣。
“王師傅這次用我的車,帶了六七袋子大米呢!”
李師傅抽著煙笑道:“我們剛才先去了他家,發(fā)現(xiàn)嫂子和孩子都不在,問了人才知道他們來了這里,我們就卸下了幾袋子大米,來你們家了?!?/p>
“什么?六七袋米?”
外公一家,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。
他們家里七八個勞力,每天辛辛苦苦地上工,也還吃不飽,狗蛋他爹居然弄來了六七袋米!
“這袋大米,是我孝敬你們二老的!”
父親從卡車的斗子里,扛下來了一袋大米說道:“我知道,我不在的這半年,桂枝帶著孩子,肯定沒少在你們家吃飯!”
“這......”
外公外婆愣住了。
兩個舅母,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“姐夫......不瞞你說,二姐她一直都沒有帶東子和狗蛋來我們家里吃過飯......”
二舅嘆道:“一直到了昨天,他們家里實(shí)在沒有了吃的,她怕把狗蛋餓壞,才帶著東子狗蛋來我們家......沒想到,玉蘭不懂事......今天早上和我鬧事,非要趕二姐娘母三個走!”
“是啊!蓮香早上也和我鬧事呢!”大舅嘆道,“我們哪里還有臉要你的糧食?”
“不錯!你把糧食拿回去,留給桂枝和東子狗蛋吃吧!”外公也嘆道。
“沒事,我家里卸了五六袋大米,怎么都夠他們母子三人吃到過年了!
父親笑道:“這一袋米,我是專門孝敬你們二老的,您必須收下!”
“好吧......”
外公嘆了一口氣,回頭冷冷地看著兩個舅母說道:“你們看看,人家是怎么對我們的!”
“這......”
兩個舅母,羞愧地漲紅了臉,低頭不敢說一句話。
“我這次還帶來了一些肉和菜,我今天給你們做一頓燴菜大米飯,大家一起吃一頓飯吧!”
父親又從車上,拿下來了一塊肥嘟嘟的五花肉,還有一些洋芋芹菜辣椒什么的新鮮蔬菜。
“什么?肉?!”
眾人看著父親手里的肉,不禁全都咽了一口唾沫。
他們每年,只有到了過年的時候,隊(duì)里的豬殺了,才能分到肉。
平常,就連村支書都吃不上肉!
就更別說隊(duì)里的其他人了!
就算是公社的領(lǐng)導(dǎo),偶爾吃肉,也最多割個一兩二兩的。
狗蛋他爹手里這塊五花肉,可是足足有兩三斤??!
“快!快請他二姑爹屋里坐??!”
“是啊!哪里有站在門上待客的道理!”
兩個舅母,趕緊接過了肉菜,就拿進(jìn)了伙房。
“對!天健,李師傅,快進(jìn)屋說話吧!”
外公也才愣過神來,把父親和司機(jī)李師傅,讓進(jìn)了上房。
“快!炕上坐!”
外公說道。
在他們鄉(xiāng)下,讓客人炕上坐是最高規(guī)格的禮遇。
“姨夫,都是一家人,您就別客氣了!”
父親說道:“我們昨天晚上半夜從水庫出發(fā),趕了一晚上的夜路,李師傅早就累了,就讓他在炕上睡一會兒......”
“你們都去上工,不要耽誤隊(duì)里的農(nóng)活,我一個人做飯就行,中午你們下工了,我們一起吃飯!”父親又說道。
“這......”
眾人一愣!
“狗蛋他爹,你也坐了一夜的車,你也睡一會兒,讓蓮香和玉蘭去做飯就行了!”外婆說道。
“不用,你們忙你們的,我天天做一千人的飯呢,今天還不到二十個人,我說話的工夫就做好了!”
父親說著,拿過了一個黑色的人造革包,從里面取出了一條白色的長圍裙戴在脖子里,又在身后系好了帶子。
“好吧!那我們就去上工,中午下工來吃飯!”
外公說著,就帶著兩個舅舅和勝子哥,兩個舅母去上工了。
外婆就帶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,在院子里玩......
“我給你幫忙吧!”
母親對父親笑道,前面的怨氣,早就冰釋了......
“不用,我一個人就行......狗蛋!”
父親卻忽然一把抱起了狗蛋。
狗蛋猝不及防,嚇得雙腳亂踢,踢臟了父親潔白的圍裙。
父親只好松開了狗蛋笑道:“狗蛋,你咋回事?認(rèn)不得我是誰了嗎?”
“狗蛋,他是你爹??!快叫爹!”
母親拉過了狗蛋,推到了父親跟前。
“爹......”
狗蛋不情不愿地叫了一聲,極力地往后縮著身子。
父親就蹲下了身子,看著狗蛋笑道:“以后不要叫爹,叫爸爸?!?/p>
“叫爸爸?這是為什么?。俊?/p>
一邊的東子好奇地問道。
“城里人,都把老子叫爸爸,叫爹太土了!”
父親說道:“我們家以后也要當(dāng)城里人,所以,你們現(xiàn)在就得改口叫爸爸!”
“什么?當(dāng)城里人?”
狗蛋母子三人,頓時都愣住了。
“是的,我要把你們都弄到城里去,當(dāng)城里人!”父親笑道。
“這......怎么可能?”
母親皺起了眉頭說道:“當(dāng)城里人,要有城里的戶口,弄一個城市戶口......比登天還難呢!”
“我現(xiàn)在,已經(jīng)是計劃內(nèi)的合同工了!”
父親笑道:“上面的領(lǐng)導(dǎo)看上了我,說將來成立水利局后,讓我去縣水利局里,當(dāng)正式的廚師呢!”
“這......”
母親愣住了:“這么說......你......以后都不回來種地了?”
“當(dāng)然了!”父親笑道。
“那我......豈不是要守活寡了?”母親嗔怪地笑道。
“怎么會......最多三四年,我一定會把你弄到城里去,你就再也不用苦死苦活地種地了!”父親笑道。
“我......一個農(nóng)村女人,去了城里什么都不會干,怎么活下去?”母親嘆道,“我還是留在鄉(xiāng)下種地踏實(shí)。”
“放心吧,就算你什么都不干,憑著我這一把子力氣,我也能養(yǎng)活你和娃娃!”父親說道。
“這......”
“行了!我去做飯了!”
父親便從黑色人造革包里,又掏出了一把鋒利的菜刀和幾塊毛巾,就去了伙房里做飯。
他的這個黑色人造革包,給狗蛋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。
因?yàn)樵谝院蟮氖畮啄昀铮赣H就是提著這個人造革包,帶著圍裙、菜刀和毛巾,給無數(shù)婚喪嫁娶的人家做菜辦席。
父親后來被單位派去省城的國營大酒店里,專業(yè)學(xué)習(xí)了兩年廚師,拿到了二級廚師的等級證書,成了全縣最出名的廚師。
每到冬月農(nóng)閑,父親的時間,就被排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摹?/p>
每年,只有到了大年三十,父親才會提著這個黑色的人造革包回到家里......
這個包里,就塞得滿滿的。
里面除了菜刀、圍裙、毛巾,還有鞋墊、被面什么的......
最關(guān)鍵的是,父親每次給人家燒菜做席回來,包里都塞著大塊大塊的熟肉!
狗蛋每次都趕緊打開包,取出熟肉抱在懷里,大快朵頤!
所以,他對這個黑色人造革包,實(shí)在是太有感情了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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