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華生的典當鋪開在離春風巷約一公里遠的通泰街,那兒靠近地鐵站,新建的電梯房如雨后春筍般林立。六年前,為了讓小女兒童曉派位到南雅的初中部,童華生在這邊的高檔小區(qū)雅山國際買了套大三居,從此一家三口搬到了這座花園式小區(qū)居住。
去年,童曉中考失利,童華生花重金把她買進南雅讀高中。而他的大女兒童俏,在完全沒有補習,甚至每天都要和奶奶去撿廢品的情況,自己考進了南雅的高中部。童華生他老婆羅美薇氣壞了,故意斷了給婆婆和繼女的生活費,還時常跑過去和婆婆吵,更哄著丈夫不要再供繼女讀書。
時常吃不飽、沒錢買資料、筆和本子,童俏因此染上偷的惡習。這些居委會都知道,趙能不知去找過童華生夫妻多少次,他們每次都說改,可根本改不了。
趙能仨找到童華生的典當行時,他正跟幾個牌友坐一起打麻將。
“六筒,清一色自摸,糊了!”童華生將一張牌重重拍桌上,興奮得臉都變形了,攤開手大喊:“給錢!給錢!”
幾張大紅鈔票進了他手掌后,飛快被站其身后的羅美薇拿走。女人見了錢,笑得花枝亂顫。
趙能仨人進門時,根本沒人搭理,他只能干咳一聲,引起對方注意。
童華生抬頭,叼著煙打招呼:“趙主任、牛哥!”
那幾人回過頭,都是生面孔。穿白底大藍花旗袍的羅美薇風情款款地迎上前:“稀客呀,歡迎!歡迎!”至梁晨跟前站定,上下掃一眼:“咦,這位小哥是?”
“社區(qū)新來的辦事員?!壁w能回。
“喲,挺帥氣嘛!像——”她微一沉吟,嫣然笑道:“像那個胡一天,我女兒最喜歡看他演戲啦!”
近處,能看出她模樣并不十分出色,大臉盤子,蒜頭鼻,嘴唇過厚??删碌膴y容,緊致的腰身,以及舉手投足間散發(fā)出的嫵媚,當真別有一番風韻。難怪童華生會被迷了心竅,做出拋棄妻女的事。
除了牛保國還多瞧兩眼,梁晨面無表情,趙能懶得跟她掰扯,朝童華生喊:“老童,我們今天來還是那個老問題,和你們夫妻聊一下關(guān)于老人和孩子贍養(yǎng)問題。”
童華生和羅美薇臉色同時一白,家丑不可外揚!男人把搓得嘩嘩響的麻將一放,向幾個牌搭子道:“對不住了,各位,瞧我這記性!”他故作驚訝地一拍腦門:“趙主任約了我談點事呢,不打了,不打了,咱們明兒繼續(xù)!”
那幾人抱怨著,說他贏錢就不打了,但還是離開。
童華生將趙能、牛保國和梁晨引到正廳的沙發(fā)上坐下,又是給他們敬煙,又是喊妻子泡茶。
趙能和梁晨都不抽煙,牛保國接了一根,發(fā)現(xiàn)是最高檔次的和天下,一根就得五塊。而每月工資不到三千的他,連抽八塊一包金白沙都心疼。
環(huán)顧童華生的店鋪,雖只三十平不到,但意大利真皮沙發(fā)、超大金魚缸、雕花紅木茶幾、高檔黑金花大理石地板,處處透著氣派。再看他剛剛打麻將,一局輸贏就是好幾百,抽的煙也不便宜,卻舍不得給老娘和閨女花點錢,趙能等人真一肚子火。
趙能說明來意,牛保國將前天中午發(fā)生的事,以及去他家看到的情況和童俏輟學在家的事說出。童華生和羅美薇就開始相互埋怨了。
“我不是讓你每月按時給她們生活費么!為什么我媽病了,俏俏沒交學費,這些事你一點不告訴我,瞞得死死的!你就那么忍心么?”
“我不說還不是怕你擔心!再說了,這典當行外表看著光鮮,實際賺點錢全丟貨里了。咱們每月還房貸,支付曉曉的培訓費,一家子的生活花銷,根本入不敷出。那幾天你去了外地收貨,一點閑錢全帶走了,我上哪兒給你女兒拿學費?給你老娘拿飯錢?”
她一番咄咄逼人,童華生就輸了氣勢,陪上笑臉:“美薇,我去成都前,不給你了五千嗎?讓你給俏俏三千交學費,給我媽二千做生活費。她年紀大了,心臟和腿腳都不好,每月吃藥都得幾百塊。我這當兒子的開著典當行,老娘、閨女還得撿垃圾過活,這不讓外人戳我脊梁骨嗎?”語氣里透著無奈。
羅美薇絲毫不怯,一板一眼回:“你也不算算,你給家里留了多少錢?曉曉的學費是交了,可她這月的英語班得續(xù)費了。那老師的課上得特別好,好多人想插班都插不上,曉曉本來英語就是弱項,在這補習后,一學期成績提高二十分。難道你想看著她被踢出去,以后考不上大學?”
“不,我不是這意思……”童華生一米七五的個子,在一米六不到的女人面前,弱得不似個男子漢。
趙能仨人不想再聽他們夫妻吵嘴,撂下話,說如果他們夫妻再一意孤行,社區(qū)下次就只能請電視臺“霖市一時間”節(jié)目組來調(diào)解了。
這是霖市一檔最有名的民生類欄目,以擅長調(diào)解家庭矛盾聞名。不過很多被調(diào)解過后的本地人,都成了臭名昭著的代表,所以極大的威懾了童華生夫婦,倆人同時表示會盡快處理這件事,讓孩子恢復讀書,并送老娘去看病,以后按時給送生活費。
出了典當行的門,牛保國就啐了一口:“呸!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呀!想當初俏俏的媽多溫柔,硬讓他們給逼走了,這童華生是迷了心竅,早晚后悔!”
梁晨問:“童家的情況,社區(qū)不能給這一老一小申請低保么?”
趙能道:“童奶奶雖然沒有退休金,但她兒子屬于高收入人群,贍養(yǎng)老人孩子是童華生的義務,我們社區(qū)能做的,就是監(jiān)督他?!?/p>
梁晨“哦”了一聲,趙能又道:“陸偉楓那邊你給送了六百塊吧?”見對方點頭,他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六百塊,遞上:“拿去,你一月工資才不到三千塊,社區(qū)的事,怎么能讓你貼錢?!?/p>
梁晨不接:“是我自己答應給的,他才同意不把童俏送派出所。”
“這個陸偉楓呀,就是見錢眼開,光想著賺錢,一點人情味沒有!來,錢你拿回去?!彼矊㈠X塞梁晨手里:“回頭我找他要回來罰款的部分,至于買藥的錢,就由我來付好了。”說著呵呵一笑。
牛保國也附和道:“小梁你就拿著吧,他是主任,工資比我們高得多!不在乎這點小錢的!”
梁晨再不好推辭,三人同時笑起來。
男孩心里像吹進了一陣風,傍晚的秋燥褪去,有種涼涼的愜意。
來春風巷社區(qū)兩月有余,他一直覺得趙能這人辦事迂腐,喜歡喊口號,華而不實。牛保國做事拈輕怕重,愛占小便宜,喜歡看漂亮姑娘。
可真遇上居民有難處了,他們第一時間就站出來,把群眾的事當成自己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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