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吳小花熟悉而蒼老的背影,夏落知道,從現(xiàn)在起輪到他保護吳小花了,大聲說道:“吳小花,你來把藥吃了,今天我做飯?!?/p>
最后吳小花還是在夏落的威逼利誘下把藥給吃了。
趁著吳小花午休的時間,夏落在電腦里搜索著一切關于阿爾茨海默癥的相關信息,目不轉睛地看足了一個多小時,但了解得越多,夏落的心就越沉重。
他開始害怕,變得煩躁不安,心中甚至激蕩起絲絲恨意,恨老天的不公平,為什么不公平的事都要落到他們的身上,他從小就被父母遺棄,現(xiàn)在又輪到吳小花生病了。
夏落正在氣憤中,卻聽得電話鈴聲響起,夏落本不想接電話,但對方很執(zhí)著,這樣執(zhí)著于給他打電話的人,一般只會有一個,那就是葉子,所以夏落接起電話便開口道:我今天沒心情寫劇,你想怎么播就怎么播吧!“
葉子下意識地說,”怎么了?吃火藥了?”
夏落漠然地說,“對,所以你別來惹我?!比缓蟊銙炝穗娫?。
葉子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,夏落讓她不要惹他,可她卻偏反其道行之,直接找上了門。
給葉子開門的是吳小花,見到葉子時又問了葉子是誰,葉子依舊很耐心地回答:”嬢嬢,我是葉子,夏落的女朋友。“
吳小花便又很是開心地邀請葉子進屋,給葉子講夏落得獎的事。
夏落拉著葉子出門,沒好氣地責問她來自己家里做什么,葉子說她碰到朱強了,聽朱強說嬢嬢生病了,而后關心地問:”嬢嬢她沒事吧?“
夏落不說話了,將目光投向遠處,有一只貓從房頂上跳下來,輕車熟路地鉆進一家人的窗戶。
”你知道嗎,我小時候,別人都說吳小花精明得像只貓“夏落看著對面的窗戶繼續(xù)說:”都說貓有九條命,那吳小花也應該有吧?!?/p>
雖然夏落沒有明說,但葉子還是聽出了夏落心里那份蒼茫與慌張,就像暴雨將至,但卻沒有帶傘的那種無助與慌亂。
接觸了這么久,這也是葉子第一次覺得夏落最真實的時候。
夏落覺得他快要把持不住這種慌亂了,他想哭,想放聲大叫,甚至想摔東西。他也想要找人說說,但卻又害怕找人說,他怕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,也怕自己是真的軟弱。
而眼前這個人,卻沒有再問他,也沒有再說話,而是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站著,一起看著遠方漸漸亮起的燈光。
這種無言的陪伴,卻讓夏落的心里滋生出來一份安全感,或許吳小花也并不需要他做些什么,只是這樣靜靜的陪著就好。
回到家時吳小花已經(jīng)開始在做晚飯了,見夏落一個人回來,還不忘問一句”你女朋友呢?”
“她不是……”夏落本想說葉子不是她女朋友,但感覺吳小花似乎非常希望他有一個女朋友,于是又改口說道:“她回家了,說改來再來吃飯。”
吳小花這才很是滿意是點了點頭,又繼續(xù)開始準備晚飯,夏落也去找下手,幫忙摘菜。
“你為什么總喜歡買花菜啊?!毕穆鋵⒗砗玫幕ú藖G進盆里,準備清洗。
“你不是喜歡吃嗎?!眳切』ㄒ贿呁伬锏褂鸵贿呎f:“說你挑食吧,只要是肉,你都吃。說不挑食吧,素菜又只吃那么幾樣,豌豆尖、大白菜、白蘿卜還有就是花菜?!?/p>
夏落愣了愣,看著吳小花問道:”那你都喜歡吃什么呢?“
吳小花熟練地翻炒著鍋里的菜,隨口回道:”我喜歡吃什么?不記得了,你喜歡吃什么,我就吃什么?!?/p>
夏落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慌張,令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。曾幾何時,父母早已忘卻了自己的喜好,兒女的喜好便變成了他們的喜好。他們永遠都記得兒女們喜歡的是什么,而卻很少有兒女們知道他們喜歡吃什么。
還以為煮上桌的也都是他們喜歡的,殊不知那都是父母特別為兒女們準備的??傄詾楦改付际浅砷L人,知道自己照顧好自己,不會需要兒女們?nèi)グ才潘麄兊纳睢F鋵嵥麄儚膩矶疾皇遣恍枰?,而是不說。
心里的慌張讓夏落有些生氣了,他不覺大聲說道:“誰要我喜歡吃什么你就吃什么,你就不能有自己想吃的嗎?”
吳小花不明白夏落為什么突然發(fā)脾氣,還以為是他這段時間老吃花菜吃煩了,笑著說道:“好,好,下回不炒花菜了,煮其它的?!?/p>
夏落的心更疼了,那是因為它不想承認自己之前對吳小花的忽視,而且也不想面對吳小花將遺忘所有,而自己對他卻了解甚少。
這是夏落知道吳小花被診斷為阿爾茨海默癥的第一天,他愣愣地躺在床上,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?shù)奶旎ò澹X海里一直回響著醫(yī)生的話,還是不太敢相信,怎么這么精明能干的一個人就得了老年癡呆呢。
轉眼都快十二點了,連那趁著夜黑出去尋食的貓都回來,夏落還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(fā)呆,心里是那種,很蒼茫的慌張,就像小的時候走迷了路,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那種慌張。
這么多年,這是夏落第一次明確的感受到,那個他一直以為無論什么時候都會在家里等著他,并會和他斗一輩子嘴的吳小花,可能會漸漸消失了,那個人有一天可能會再也喊不出他的名字,可能再也不會給他熬蹄花湯。
想到這里,夏落慌張得快要把持不住自己了,想要撞墻,想摔東西,想要放聲尖叫。
他起床打開電腦,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,可卻又不知道應該做什么,只茫然地看著電腦里搜索出來的關于阿爾茨海默癥的相關信息發(fā)呆。
那一晚夏落捂著被子哭了,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這么痛苦地流淚。不過兒時哭泣會有哄,成年人就只能獨自承受,這也代表著一種成長,哭過之后,擦干眼淚收起情緒,解決眼下的事情,勇敢地去面對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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