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海東看著老人渾濁的眼睛里不斷流下來的液體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
雖然已經(jīng)哭成了個淚人，可是老人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顫抖，顯然是擔心電話那邊的聲音會擔心。

過了幾分鐘，老人才依依不舍的掛斷了電話，兒行千里母擔憂。

老人也想要團圓，也想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。

可是長大了的孩子，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給耽擱了。

過年也成了一個遙遠的記號，仿佛存在于記憶當中，存在于回憶當中。

不知道什么時候，年味逐漸開始變得淡了，有人說是那一群老人走了，再也沒有了家的味道。

也有人說是生活品質(zhì)提高了，以前逢年過節(jié)的時候，才會買一身新衣裳，吃到一些可口的美食。

可是現(xiàn)在想什么時候吃就去，什么時候吃，對于過年沒有了期待感。

現(xiàn)在的過年只剩下了壓力，一想到過年，大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花費不少的金錢。

“孩子，謝謝你了?！?/p>

老人站在原地想了很久，這才轉(zhuǎn)過頭，朝著徐海東說了一句。

“奶奶身體健康，新年快樂，祝您萬壽無疆?！?/p>

徐海東趕緊笑著開口。

“有萬壽無疆干什么？我可不想活那么久，要是真活了那么久，那我豈不是成老妖怪了？

我倒是希望他們明年能回家陪我這個老太婆過年。這樣在我死之前也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老奶奶搖了搖頭，看了看手里的外賣盒子。終究是失去了一些溫度。

徐海東也明白了，為什么老爺子不想讓他在今天晚上出去配送？

要么就是舉家歡樂的一天，要么就是孤苦伶仃的一天。

有人在隔壁歡呼，慶祝團圓，有人在隔壁殘羹冷炙傻傻的抱著手機。

一堵墻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一樣，有人在歡笑，有人在悲傷，有人在思念，有人在喜極而泣。

徐海東心里并不好受，團圓在別人眼里是唾手可得的，可是在有些人眼里，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得到了。

徐海東再一次撞入夜色當中，對于家的定義沒有人知道，對于徐海東來說，家的定義就是一人吃飽，全家不餓。

當然現(xiàn)在有了一個老爺子，那就是他們爺孫兩個吃飽，全家不餓。

可對于家的體會最深的是剛剛的兩個外賣。一個是那女孩的哭泣，一個是老奶奶的哭泣。

這最后一個外賣的地點比較特殊，是在離這里不遠的一個發(fā)電廠里。

城市中的發(fā)電廠都有很重要的作用，在如今這個社會，什么都可以暫時停止，但是電這種東西不能停止。

發(fā)電廠里燈火輝煌，徐海東曾經(jīng)也來這里送過幾次外賣。

這里的生活作息完全不一樣，24小時需要人值班。

“今年過年只能在這里過了，食堂的飯還沒有吃飽。只能點個外賣了，大家只能將就一下了，辛苦了?！?/p>

一個領(lǐng)導(dǎo)模樣的人說著。

“放心吧，沒什么辛苦不辛苦的?！?/p>

大多數(shù)人都有一些沉重。每一年都會留下幾個人來維持發(fā)電廠的正常運營，能回家的人并不多。

徐海東知道發(fā)電廠的規(guī)矩，外賣員是不能配送到里面的，只能打電話讓他們到大門口過來拿。

“您好，你們的外賣到了，能麻煩你們過來拿一下嗎？”

徐海東對于這里的規(guī)矩還是比較熟悉的，所以只能站在門口等著。

“你們外賣員不放假嗎？不回家過年嗎？”

徐海東隔著很遠就聽到了聲音，對于這里的人已經(jīng)再熟悉不過了。

“今年就不回去了，反正親人都在這邊那里過年都是過年，還不如就在這里。”

徐海東笑了笑，解釋了一句。

“怎么就不想回家過年呢？這么大人了，該回家去看看了。至少能看到父母的變化，至少能讓他們開心一下。”

來的人有些悵然若失，每一次都好巧不巧的輪到他值班，這一年也是一樣，已經(jīng)有兩年的時間，沒有回過家了。

“我的父母去世的早，我從小對家就沒有什么概念?！?/p>

徐海東苦澀的搖了搖頭，記憶還停留在八歲之前。

但是后面的那些歲月，基本上過的比較苦楚。

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你家里是這種情況。唉……也不知道我老爹老媽他們現(xiàn)在怎么樣了，有沒有想過，我想應(yīng)該是想的吧？”

來的人感嘆了一句。

“沒事家里人肯定會惦記著你的，任何一個人的家里人都會惦記的。

大哥，新年快樂?！?/p>

徐海東已經(jīng)養(yǎng)成了習(xí)慣，認真的說了一句。

“謝謝你也新年快樂?！?/p>

徐海東看著遠處那個落魄的身影，心里有些發(fā)酸。

眼眶很誠實，里面已經(jīng)蓄滿了珍珠，徐海東已經(jīng)很久很久沒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了，畢竟他們?nèi)ナ赖臅r候，印象不是很深刻。

突然之間就想起了他們的音容笑貌，仿佛就在眼前，仿佛就在昨天。

徐海東無助的蹲在地上。之前覺得過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，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。

可是現(xiàn)在他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，想要趕緊趕回家去。就算是在父母的墳前上一炷香也是好的。

除夕夜點外賣的人雖然有，但是也不多，大多數(shù)人實在點不到，也只能將就一下，吃個泡面什么的。

徐海東很快就騎著電動車回了家，老爺子跟劉奶奶兩個人還坐在餐桌上。

徐海東二話不說直接抱著老爺子給哭了出來。

老爺子徹底被嚇壞了，沒想到徐海東這么堅強的一個孩子，竟然會抱著他的脖子。

上一次抱著他的脖子的時候，還是個丫丫學(xué)步的孩子。

“東子，你怎么了？不就是出去送了個外賣嘛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？你告訴爺爺。”

老爺子不斷的安慰著徐海東。

“沒……沒事兒，我就您這么一個親人了。”

徐海東再也忍不住了。

突然之間的情緒爆發(fā)，讓他再也控制不住了，也終于意識到只剩下老爺子這么一個親人了。

老爺子這一次沒有發(fā)愣，而是輕輕的拍了一下徐海東的后背。

“那我們不是一直團聚著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