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師父!師父!”
何方?jīng)_過去,抓住丁革紅,才沒讓他整個人都泡在泥水中。
可足足有二三十斤重的工具包,壓在丁革紅胸口上。
丁革紅怕摔壞了公家的財務(wù),工具包,摔倒前,竟被他庇護在胸口。
“為公”兩個字,這些年,被他刻進了骨子里。
要知道,一塊備用電表的重量,足以砸裂肋骨。
“師父,你沒事吧?要不要我去叫人?”
“沒事!沒事!”丁革紅擺擺手,坐起來,緩了緩。
剛才,他卻是沒能一下子站起來。
“你……”何方有些著急。
很多老年摔一跤,就引起各種高血壓,心臟病的并發(fā)癥,他很擔(dān)心丁革紅也會。
“哎,再扶我起來!”丁革紅咬咬牙,歪著嘴,滑了幾下,終于站了起來。
“師父,不行,我送你去村衛(wèi)生所看看?!?/p>
“沒事的,農(nóng)村人摔一跤怕什么,我在田里做活,哪次不摔,沒有這么嬌氣?!倍「锛t雖然嘴上說沒事,可是,從臀部和腰部傳來的刺痛,還是提醒著他,他扭傷了。
“哎呀,你看,出血了!”
在何方的提醒下,丁革紅看到自己的手掌。
劃破了。
血水混著泥水,很臟。
難怪火辣辣的。
“哎,快走吧,還是先修好電路要緊?!倍「锛t將手掌在褲子上擦了擦,才發(fā)現(xiàn),褲子也磨破了,露出大腿。
一瘸一拐的,拖慢了進度,丁革紅咬著牙。
線路,從村里出來起起伏伏,他們用自自帶的照明系統(tǒng),一米一米的檢查。
都檢查了一遍,出村的線路并沒有問題,看樣子,是進村的線出了問題。
進村的線路,是從那邊的山坡上過來,那邊的路,比現(xiàn)在更陡。
“師父,要不,我打電話,找老劉他們來幫忙吧!”
“不要!這風(fēng)雨這么大,沒有重大事故,不要勞動別人?!?/p>
丁革紅喘的厲害,他緊了緊身上的背包,“走,抓緊時間,已經(jīng)拖了2個小時了?!?/p>
何方拿他沒辦法,只能繼續(xù)走。
雨逐漸小了些,濕透沾著泥水的衣服和褲子,貼在身上,極度不適,渾身的汗味,引來了很多蚊蟲,他們也無暇顧及。
“走,那邊有個線路放大器,去看看。”
“師父,那個在山坡上,我去吧!”
何方看了看不遠處的山坡分叉路。
如果從這里爬上去,濕滑坡面,保不齊連人帶東西滾下去,而且,這里沒有路燈。
“師父,這里是前半個月才換的新式的放大器,不是說,能有效的降低被雷擊的風(fēng)險一倍以上么!”
“哎!”丁革紅嘆了口氣,“話是這么說,但是沒什么是百分之百的?!闭f著,丁革紅撩起褲腿,將手電綁在胸口,手腳并用,準(zhǔn)備下去。
“你在這里等著,你還沒結(jié)婚呢!”丁革紅朝徒弟笑笑,嘴巴更歪了。
“師父,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拼命?!”何方無心說笑。
“沒事的,我每天都走這里,熟得很。”丁革紅不顧阻攔,往下一點點滑,何方無奈,也只能咬著牙跟著丁革紅下去。
等他們滑倒位置,丁革紅和何方的手腳都是劃傷了。
“師父……”何方看見丁革紅身上的傷比自己還多。
畢竟,丁革紅已經(jīng)五十出頭了,手腳不靈光,體力不支,何方滿眼心疼。
“別說了,快干活?!倍「锛t打起手電,撥開灌木叢,一點點查找故障點。
“師父,快看,那里。”順著何方的指示,丁革紅看到了。
電線放大器真的被雷電擊中,燒得黢黑,掛在那里,斷路,這才導(dǎo)致了跳閘停電。
“師父,我去找人來,駕梯子?!?/p>
“不要了,浪費時間的。一來一回,又是兩三個小時沒了?!?/p>
“那這……”
這里地勢不好,而且,沒有梯子,放大器那個高度,只能爬電線桿了。
這個電線桿,在野外,風(fēng)吹日曬導(dǎo)致地基不穩(wěn),已經(jīng)有點歪向一邊。
何方還在猶豫,丁革紅就已經(jīng)拿出爬桿子的腳蹬子,固定在電線桿上,開始艱難的一點點往上爬。
“師父,讓我來吧。”
“不用,我都上來了?!倍「锛t繼續(xù)往上爬。
這種電線桿,他爬過無數(shù)次,只是如今,他也感慨,自己體力真是跟不上了。
電線桿上,丁革紅忙碌著,電線桿下面,何方做著保護工作,被蚊蟲要得很慘,可是他們都無暇顧及。
最終,“嗒”一聲脆響,放大器修好了。
“師父,快下來??!”何方急了,看丁革紅坐在上面不動。
丁革紅擦了擦汗,舒了口氣,“孩子,我沒事,就是歇一下?!倍「锛t是累極了,沒力氣了。
爬上去,二十分鐘,下來,他卻用了四十分鐘。
等丁革紅和何方步履闌珊的回到村里,雨已經(jīng)停了。
他們互相攙扶,走到村口,看到的,除了星星點點的燈火,還有聚集在村口,等著他們的村民。
“丁歪嘴!”村民張麻子迎了上來,手里還拿著干毛巾。
“你這老不死的,半天不回來,我還以為你被電死了呢!”
一旁也有人給丁革紅遞上了杯熱茶,又有人去接他手里的工具包。
“喂,你會不會說人話!”何方嗓門大了。
再次被丁革紅攔住。
丁革紅笑容里都透著疲憊,“張麻子,我可不敢被電死。棺材都買不起?!?/p>
“哎,你電死了,算是工傷,國家負責(zé)的,怕什么!”張麻子訕笑著,又給丁革紅加了熱水。
旁邊,其他村民也在附和著笑。
何方卻怎么也笑不出來,氣鼓鼓的站著,時不時拍死身上的蚊子,用很大力。
“啐!打不死你們,吸血鬼!”
丁革紅看他這個徒弟,笑了笑,“好了,我回了,你們也回吧,別在這里喂蚊子了。沒事了!”
丁革紅,看著村里,星星點點的燈光,他如菊花吐絲一般的眼角,映襯著已經(jīng)被耷拉的眼皮遮蓋的三角眼眸。
那里面,也有星光。
話說完,丁革紅笑嘻嘻的轉(zhuǎn)身要走,卻身子一軟,攤了下去。
“師父!師父!”
夏日的深夜,老虎村的上空,回蕩著何方孔武有力的喊聲。
等丁革紅醒來,已經(jīng)是第三天上午。
此刻,他看到的,是醫(yī)院白色的天花板,還有老伴金梅嬸子的黑臉。
“老不死的,你睡舒服了,終于醒了?”金梅嬸子嘴里罵著,眼圈卻紅了。
“還知道我是誰么?”
“嘿嘿,老太婆,趙金梅!”丁革紅歪著嘴,又笑了。
“德行!嘴巴裂到耳朵根了!”
丁革紅想要坐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腰疼得厲害,右邊的腿也不太聽使喚了。
“我這……”丁革紅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右腿。
“腿瘸了啊,腰閃了,你這下可以安心了?!?/p>
“賺那點工資,還不夠住院兩天的!”金梅嬸子將水杯塞到老丁手里,虎著臉。
當(dāng)晚,她還在家里洗碗呢,有人一路吼著跑來,說是老丁不行了,攤在路上了,嚇得她兩眼一黑,砸了碗,自己差點沒一下子去閻王殿報道了。
“他還當(dāng)自己小伙子呢!還可以上戰(zhàn)場,挖個地雷啥的!”
“可惜了我的新手機,這下徹底貢獻給醫(yī)院了!”
丁革紅抬頭,看到站在門口的兒子丁小強,抱著手臂靠著門,陰陽怪氣的,一臉不屑。
“小赤佬,你……”
說著,丁革紅就要開罵,卻被趙金梅一把拉住。
“你別逞能了,強子說的不好聽,可是,是這個理?!?/p>
“你知道吧,就你躺的這兩天,老支書沒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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