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松第一次體會到時間過得這么慢。

慢到他覺得度秒如年。

壓抑的地下室氣溫攀升，胡松上身濕透，汗水將衣服黏在身上令人難受無比，而且下半身泡在充斥化學藥水的積水里，隨著時間推移，藥水刺激皮膚，一股刺癢感覺傳來。

胡松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多待。

王師傅和小趙認真制作電纜頭，師徒二人什么都忘了，專注的目光中只有眼前的電纜頭，一刀一刀認真剝切、打磨，每一步都細心到極致，將工藝水準做到完美，不留任何缺陷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也許是半個小時，或者更長時間，隨著最后一步工藝完成，

“成了！”王師傅重重松了口氣，收起電工刀，從旁邊搬來一把高凳子，將電纜頭放在上面不讓碰到水。

這時候小趙才放松，身體一晃險些摔倒，半小時保持姿勢不動身子早就酸麻，還是胡松眼疾手快趕忙扶住他。

“呼哧、呼哧！”胡松聽到王師傅和小趙急促的喘氣聲，接電纜頭不僅是細致活更是體力活，師父倆幾乎耗盡了所有精力。

“王師傅，接好電纜頭咱們就上去吧，通知他們能送電了！”

胡松一手扶著小趙，一手攙扶著王師傅，蹚著積水緩步向外走去。

他們蹚過深深積水，來到一層，走出門診樓，此時天空已經(jīng)放亮，東方出現(xiàn)黎明曙光。

他們一出現(xiàn)立刻吸引十幾道目光望來，是楊文帶人接完發(fā)電機，等著他們消息，就差他們了！

“師父，電纜完全接好，可以送電了！”胡松激動地向等待多時的師父說道。

楊文重重點頭，隨后沖發(fā)電機旁的同事大聲道，“送電！”

“嘭！”斷路器重重合閘聲音響起，整個門診樓上燈光瞬間亮起。

“來電了！”無數(shù)歡呼響起，住院樓的醫(yī)生、護士跑出來，在昏暗的晨光中大聲鼓掌，“謝謝你們，謝謝你們！”

醫(yī)生、護士大聲向他們道謝，表達著誠摯謝意。

經(jīng)過艱苦奮戰(zhàn)，電網(wǎng)人不眠不休，終于給醫(yī)院恢復可靠供電。

胡松看到師父等人臉上露出由衷笑容，笑容欣慰，他們努力沒有白費。

這時候閆院長安排人送來早飯，經(jīng)過后勤人員采購，終于運回大量食品，再加上恢復供電可以做飯，醫(yī)院準備了充足食物。

“英雄們，你們辛苦了！辛苦了！”

閆院長一面給胡松他們派發(fā)食物，一面哽咽落淚，“我不敢想，我們醫(yī)院一百年了第一次停診，我以為天塌了，是你們幫我撐起了天，這么短時間給我們送上電，感謝你們！”

閆院長擦著眼淚，跟每個電網(wǎng)人握手道謝。

胡松他們狼吞虎咽吃著早餐，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，他們千里支援為了什么，不就是為了給鄭州人民送上光明嗎？現(xiàn)在在鄭大第一附屬醫(yī)院送上電，每個人都感到驕傲！

“大家吃完飯盡快休息一下，搶修還沒結(jié)束，這才剛剛開始！”楊文大聲說道。

胡松他們端著食物走到醫(yī)院大廳樓梯上，坐在臺階上狼吞虎咽吃飯，胡松都不知道食物是怎么咽下去的，他只知道他周圍的師父吃完后直接靠著欄桿睡著了，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。

這鼾聲勾起他身上的疲憊，一股股倦意襲遍全身，眼皮子打架，胡松快睜不開眼了，眼皮耷拉很快靠著欄桿進入夢鄉(xiāng)。

樓梯上，幾十個電網(wǎng)人坐在臺階上，靠著欄桿直接睡過去了，鼾聲如雷。

閆院長他們步伐立刻慢下來，所有人默契地將一切動作放慢，看著這些疲憊到骨子里的電網(wǎng)人，在場醫(yī)生護士鼻子都酸酸的，不忍心打擾他們，即便是想喊他們?nèi)バ菹⑹掖采纤膊蝗绦摹?/p>

這群可愛的人太累了！

所有經(jīng)過的人都保持著無言默契，不去打擾胡松他們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胡松感覺一股刺鼻氣味鉆進鼻孔，讓昏沉的腦袋清醒，那是酒精消毒的味道。

胡松豁然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天已經(jīng)大亮，現(xiàn)在七點多，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(jīng)熟睡兩個小時，就坐在臺階上靠著欄桿睡了兩小時，一點知覺都沒有。

睡前周圍還有好多電網(wǎng)師傅，可這時候絕大多數(shù)已經(jīng)不見蹤跡，聽到外面忙碌的聲音，他們都去搶修了，剩下三四個人也都醒了，不過這時候有幾個醫(yī)生護士攔著不讓他們走。

“你們電網(wǎng)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倔，搶修送電你們是英雄，但是在我這里你們就是我的病人，干什么得聽我的，看看你們的腳不上藥怎么行?要是再耽擱非感染了不可！”

胡松看到幾個護士正命令三個電網(wǎng)師傅脫下鞋，幾位師傅腳底板因為長時間積水浸泡，再加上絕緣膠鞋摩擦擠壓，都已經(jīng)潰爛，嚴重的地方血肉模糊，看得人揪心不已。

可是他們心急著去搶修送電，一直說沒事，幾個護士堅決不許他們走，動作麻利地給他們消毒上藥包扎，隨后叮囑他們換上平底鞋。

“剛上完藥，按理說你們該休息，這腳絕對不能再碰水，也不能再擠壓摩擦！”

“小姑娘，你看我們哪有時間休息??？這都已經(jīng)22號了，很多地方停電快兩天，對百姓生產(chǎn)生活影響很大，我們必須盡快搶修，時間不等人??！”

幾位師傅急忙道，說著換上絕緣鞋急匆匆跑出去和同伴繼續(xù)搶修。

護士攔都攔不住，不過有個胡松認識的人被攔住了，就是凌晨在地下配電室一起做電纜頭的王師傅徒弟小趙。

“小趙，你不能走，聽說昨天你下地下配電室了，那里有很多醫(yī)學垃圾和化學藥劑被洪水浸泡，水里有很多細菌，人泡過對人體有傷害，我必須先幫你處理！”

小護士扯著小趙不讓小趙走，小趙愁眉苦臉，指著胡松道，“姐姐，你別老盯著我啊，還有他，他也去地下配電室了！先給他治最后再到我！”

說著小趙就要跑，卻被小護士拽得死死的，

“你們兩個一個不能跑，尤其是你小趙，我知道凌晨下去的還有你師父王師傅，等我給你處理完你負責把你師傅帶過來！這是死命令！你得聽我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