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塵碎石紛紛掉落，嗆得我們一陣咳嗽。

在咳嗽的時候，才聽見夏諾“嘶”地倒吸了口涼氣。

我知道，那是她腰部傷痛導(dǎo)致的，之前她強忍著不叫出聲，現(xiàn)在注意力被余震分散了些，這才沒忍住。

“好在余震的力道并不大……”我心有余悸地摸摸頭頂，萬幸石板沒有直接裂開。

“不要有僥幸心理，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！快推！”

我加快了動作，不再憐香惜玉，尋找到趁勁兒的位置，就直接推了起來。

先是借著她的髖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力，感覺她的身子明顯前竄了些后，我的雙掌自然搭到了一處挺翹的所在，但我沒再矯情，這種與死神賽跑的時候，不能總是胡思亂想。

于是我一用力，又是“咔嚓”一聲，她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被推進了通道，只剩下兩條腿還留在豁口里。

夏諾在大家心中最標志的形象一共有三個。

首先是淡金色的長發(fā)，其次是飽滿的朱唇，最后一個，就是這雙傲人的大長腿了。

我也是第一次的，想著這雙腿要是短點該多好。

狹小的空間中，杭白菊的清香早已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汗液的咸濕味，我的手掌和她的大腿都覆蓋著一層汗水，但也起到了潤滑作用，方便從豁口處擠出來。

終于，夏諾的整個身子都進入了通道中。

“好了，跟緊我?！?/p>

說罷，她沒有多余的廢話，直接挪動著朝前挺進。

我緊隨其后，卻被她連續(xù)踹了幾腳，無奈，只得把頭微微抬起，卡在夏諾的小腿腿肚的位置，雙手握住她的腳踝，這才繼續(xù)同步挪動著。

·

又移動了一段距離，期間伴隨著好幾次微幅余震。

前方的氣流越發(fā)明顯了，夏諾卻突然停止了動作。

“怎么不走了？”我問道。

“已經(jīng)到頭了?！?/p>

“到頭了？沒看到出口?。俊?/p>

如果到出口的話，應(yīng)該會有光線照出來。

“前面的路已經(jīng)堵死了?！边呎f著，她似乎在摸索著什么，“這邊的寬度擴大了，你往右邊挪一下，可以和我并行的?！?/p>

我松開她的腳踝，向著右前方挪移，果真可以擠過去。等和她并肩趴著了，再向前摸索，很快就摸到了前方堵路的碎石。在黑暗的環(huán)境中，依稀能看到是一大堆不規(guī)則的石塊。我嘗試著去挖動了一下，不少石屑竟被我徒手挖了出來。

夏諾聽見石屑滾落的聲音，沒等我說話，也加入了徒手挖掘的隊伍。

我們兩個就這樣，一點點挖掘著前方的碎石，慢慢地，氣流開始變得通暢起來，狹小空間里的汗味也被稀釋了些。

“有戲！”夏諾的語氣帶上了喜悅。

又挖了一段時間，密密麻麻的石縫中，已經(jīng)微微露出了點點光斑，勝利就在眼前了！

借著微弱的光照，我看清了周圍的情況，這里之所以有兩人并行的寬度，是因為上方落下來了一塊更大的石板，被兩根粗大的木樁卡在了半空，才搭出了這片新的喘息之地。

看著這兩根熟悉的木樁，我才明白，這里就是擺放講臺的地方。

我一開始的位置，在地下教學室的最后幾排，如今卻已經(jīng)從最后方挪到了最前面。

“糟糕！”夏諾突然出聲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前面有一塊大石頭卡在中間，我沒法把它挖出來，它太重了，幾乎卡死了！”

我立刻朝著前方摸去，果然摸到了一塊石頭，又朝著四周探索了一下，太大了，完全確定不了這塊石頭的整體大小，說不定是和我們頭上差不多的巨型石板，卻直接斜插到了正前方，堵住了通往外界的出口。

這樣的話，我們直接被兩塊石板困在了廢墟里，根本無法出去。

“不要放棄，我們一起使勁，聽我口號！”

夏諾給我鼓勵，我們摸索著石板坑洼的地方，將手指扣進去。

“1-2-3——拉！”

奈何，前面的石板依然紋絲不動，我們趴在地上，也無法使出全力。

真要被困在這里了嗎？

我……要死了嗎？

我不想死，我還沒有看到地球，我還沒有……

還好，夏諾就在我身邊，如果現(xiàn)在就是訣別，我只想彌補一些遺憾，借著微弱的光，我轉(zhuǎn)頭看向夏諾，她的額頭上滿是血污，又被一層細灰覆蓋，金色的頭發(fā)也變得灰白，但她的眼神卻依然明亮，似乎未曾放棄，我張了張嘴，猶豫了下，還是說出了口：

“夏諾?！?/p>

“嗯？”

“我喜……”

禍不單行！

“轟隆隆！”

沒等我說出口，整個廢墟又一次劇烈的顫動。

到處都是石塊撞擊崩碎的聲音，還零零散散夾雜著學生的喊叫。

咔嚓咔嚓！

石板崩裂聲，從我的頭頂傳來。

糟糕，要是上面的石板崩塌了，被石板擋住的石堆就會砸在我和夏諾的身上，把我們徹底埋在地下。

我雙手捂頭，盡量蜷縮起來，減少受力面積。

好在，這次的巨震并沒有持續(xù)太長的時間。

等我將手拿開，抬起頭看，發(fā)現(xiàn)前方的光線比之前的還要濃烈。

頭上的石板雖然崩裂了，但被木樁支撐著，保持了主體的完好，并沒有將我們完全埋起來。

更加幸運的是，這場巨震雖然崩碎了我頭上的石板，卻把擋在我們前方的石板也崩裂成了幾大塊，雖然還堵在前面，但從裂縫中已經(jīng)透出了足夠的光亮，說明出口就在眼前。

“夏諾！我們再使勁試試，說不定能把前面的碎石板挖開了！”

我激動地喊了起來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身旁沒人回應(yīng)。

疑惑的轉(zhuǎn)頭，才驚覺夏諾已經(jīng)昏迷了過去，臉上的血水流到了唇邊，在被石粉抹白的臉龐上顯得異常鮮艷。

“夏諾！”我焦急地大喊。

又伸手去摸她的頭，發(fā)現(xiàn)頭頂溫熱粘稠，手拿回來，上面都是血。

“我……怎么了……唔，我沒事?！?/p>

夏諾被我的喊叫聲吵醒，強忍著疼痛，喃喃道。

我松了口氣，又急切道：“千萬不要睡著了，撐住，我這就帶你出去！”

我一咬牙，又往前挪動了幾下，雙手插進石板裂縫，使勁掰弄著。

有松動！

能明顯感到碎石板產(chǎn)生了位移。

我繼續(xù)使勁，一下子順著裂縫，從石板上掰下了一小塊碎石。

手掌面積的小洞出現(xiàn)了，成塊的光芒終于照進了黑暗的廢墟中。

光線在灰塵密布的廢墟里形成了丁達爾效應(yīng)，光照是來自斜上方的，前面果然被地震塌陷出了一個通往地面的“天窗”。

“夏諾，撐著點，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。”

我正要繼續(xù)清除碎石板。

沒想到，因為裂出了一個小口，碎裂的石板卻支撐不住，眨眼間轟然坍塌，上面半塊直接壓了下來，再次把光線全部堵封堵住了。

還不止這樣，這巨大的位移，帶動著頭上的石板也開始塌陷。

轟隆隆！

這次不是地震，并沒有太過巨大的晃動。

聽著聲音的方位，應(yīng)該是頭頂石板上的落石塌陷了下來。

頭上的石板開始龜裂，雖然沒有完全崩碎，但也在不斷深陷著，巨大的壓力完全作用于兩顆木樁上，連木樁都開始變形開裂，隨時可能支撐不住，到那個時候，就算頭上的石板有沒崩碎，也會把我們直接壓成肉泥。

塌陷下沉的石板，即便在木樁的阻擋下，也依舊在一寸寸下降著，估計不到一分鐘，就會壓到我們身上。

我默默地閉上眼，左手攬住了夏諾的肩膀。

夏諾輕吟一聲，沒再說話。

我在心中回想著臥室里那一幅幅樹皮畫卷，有東方明珠塔、故宮，也有羅馬斗獸場、比薩斜塔……默默發(fā)誓道：

“如果還有來世，我一定不要降生在這個世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