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振興和郭學(xué)文并沒直接去富強村,而是先驅(qū)車來到了西河鄉(xiāng)政府。
郭學(xué)文將一些文件遞給吳振興,讓他盡快熟知黨中央的指示和扶貧方面的政策。
“振興啊,我已經(jīng)和村里的黨員打好招呼了,他們都同意你回來干這個村支書,尤其是村長趙老蔫。當(dāng)然了,以你的能力啊,不需要走這些過場的?!?/p>
吳振興一邊翻閱著扶貧文件,一邊說道,“郭書記,不管怎樣,我尊重大家的選擇。其實我在想,黨和政府一直都在緊抓扶貧,尤其是十八大以后,為啥富強村的貧困戶還是扶不起來,甚至有增無減?!?/p>
“是啊。”郭學(xué)文一聲嘆息,旋即打量著吳振興,“振興,你認為富強村脫貧艱難,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呢?”
吳振興思忖片刻,“呃……其實,來之前我了解過,在物質(zhì)上基層政府給了貧困戶不少扶持,比如說扶貧雞和扶貧種子之類。但是,我認為這些都是次要的,最重要的應(yīng)該是精神脫貧!”
郭學(xué)文眉頭微蹙,琢磨著,“精神脫貧?”
“對,精神脫貧。據(jù)我所知,十八大以后,黨中央就已經(jīng)提到過這個問題。但是基層扶貧人員可能是急于求成,只注重了物質(zhì)扶貧,而沒有重視精神脫貧。等、要、靠,這是物質(zhì)扶貧的最大障礙?!?/p>
郭學(xué)文十分贊同地點點頭,“振興,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。我們做了這么多年的扶貧工作,確實是太看重了老百姓的物質(zhì)脫貧,而忽略了精神脫貧。精神上不脫貧,就算物質(zhì)上脫了貧,以后也會出現(xiàn)返貧現(xiàn)象。這是扶貧工作的大忌。”
“沒錯,所以精神脫貧這塊,是目前富強村精準扶貧行動最大的難題。不過,請黨和政府放心,無論精神脫貧這塊骨頭有多硬,我吳振興都得啃下來!”
郭學(xué)文看著激情滿滿的吳振興,起身靜靜握住了他的手,“振興,黨和政府相信你能干好。等明天一上任,你就放手去干。在執(zhí)行中有什么困難,鄉(xiāng)政府定當(dāng)全力配合!”
吳振興一笑,“郭書記,就等你這句話呢,哈哈?!?/p>
當(dāng)天晚上,吳振興就住在了郭學(xué)文家里,并商議著富強村的扶貧方案。
吳振興所談的扶貧方案,得到了郭學(xué)文的贊許。直到凌晨一點,才都各自去睡覺,只留下了茶幾上滿滿一煙灰缸的煙蒂,以及周邊散落的煙灰。
第二天上午,吳振興和郭學(xué)文驅(qū)車前往富強村。剛到富強村的村委會,竟發(fā)現(xiàn)一群村民將村委會門口堵住了。
二人面面相覷,一頭霧水,急忙下車查看情況。
趙老蔫見郭學(xué)文來了,迎了上去,“哎呀,郭書記,您可來了?!?/p>
郭學(xué)文指了指堵門的村民們,不悅地詢問趙老蔫,“老趙,這是啥意思???”
趙老蔫看眼吳振興,旋即無奈地對郭學(xué)文說,“郭書記,實在是慚愧啊。這些刁民自發(fā)地聚集到村委會,說是要抵制提名的村支書候選人。這些個刁民,我是真沒轍了。吳書記,真是不好意思啊?!?/p>
吳振興微笑道,“沒事兒?!?/p>
郭學(xué)文叉著腰,憤怒地掃視著堵在門口的群眾,旋即深吸了口氣,將激動的情緒壓了下去,“鄉(xiāng)親們,對村里的人事安排不滿,可以提出來嘛。但是,聚眾堵著村委會大門算怎么回事兒?”
圍堵的群眾們都沉默著。
趙老蔫見誰都不說話,心里有點著急了,故意發(fā)怒暗示群眾,“咋了,郭書記一來就都成啞巴了?如果沒啥意見要說,還不馬上讓開,都趕緊回家!”
人群沉默著。
“郭書記,我有話要說!”這時,一個生得賊眉鼠眼的青年站了出來。
他綽號叫孫大嘴,本名叫孫海洋,是遠近聞名的二流子,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干。
“孫大嘴,你來說說!”郭書記朝孫大嘴點點頭。
孫大嘴偷看了眼趙老蔫,旋即挺直腰板,清了清嗓子,“我聽說吳振興在上海的商貿(mào)公司,年年都向銀行貸款。他這次回來當(dāng)村支書,我看就是為了摟錢來的!摟完錢,去貼補他那即將倒閉的公司!”
吳振興面無表情,顯得很淡定。
郭學(xué)文看了吳振興,面露尷尬,對孫大嘴斥責(zé)道,“孫大嘴,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,年年在張慧娟的超市賒賬呢!你這算哪門子意見!如果你們都是因為這個對吳振興不滿的話,大可以放心!好了,都別鬧了,都趕緊閃開!”
眾人仍舊一動不動。
孫大嘴歪著頭,一副無賴的樣子,“不管咋的,大家都不愿意讓吳振興當(dāng)村支書,這就是民意!你們得遵從民意吧?”
郭學(xué)文打量著孫大嘴,“民意?”
突然,趙老蔫抄起煙鍋子,假惺惺地朝孫大嘴屁股砸了一下,“民意個屁!你們這叫聚眾鬧事!是在犯法!”訓(xùn)斥間,趙老蔫朝孫大嘴使著眼色,意思是說千萬要堅持住,誰也不能動。
此時,沈長河正坐在不遠處的奔馳車內(nèi),看著村委會門口的這出好戲呢。其實,這是按照趙老蔫出的主意,出錢收買孫大嘴等貪小便宜的村民,給吳振興這個新官來個下馬威。
郭學(xué)文憤然地掃視著孫大嘴等人,然后看了眼身旁的吳振興,“振興啊,你看這事兒整得,真是不好意思。實在不行,我給鄉(xiāng)派出所打個電話吧,讓韓所長過來處理一下吧?!?/p>
一聽要給鄉(xiāng)派出所打電話,孫大嘴等人開始緊張起來。
吳振興瞟了眼孫大嘴等人,面帶微笑地對郭學(xué)文道,“郭書記,不至于驚動派出所。我剛回村里,這么多鄉(xiāng)親們就來村委會等我,其實還挺感動的。同時呢,來了這么多人,也正合我意?!?/p>
在場的人都蒙圈了,尤其是趙老蔫,愣是沒弄明白吳振興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
“行了,大家能不能有點素質(zhì),散了吧,散了吧?!边@時,顛顛跑來的是村會計徐四平。個子不高,五十多歲,有點虛胖,頭上戴著一頂八角帽,脖子上挎著一副拴著繩的花鏡。
“徐老四,算哪根蔥?真把自己當(dāng)官兒啦?”孫大嘴斜瞪了眼徐四平,根本沒把徐四平放在眼里。
徐四平知道孫大嘴啥事兒都干得出來,只是尷尬地笑了笑,“你這孩子,咋說話呢?!?/p>
吳振興朝前走了兩步,和顏悅色地朗聲道,“既然這么多鄉(xiāng)親們都來了,我正好借機會和大伙說幾句心里話?!?/p>
孫大嘴一笑,嘟囔道,“瞅瞅吧,剛來就開始忽悠了?!?/p>
吳振興繼續(xù)說道,“咱們富強村是遠近聞名的貧困村,我吳振興是從富強村走出去的,比誰都想大家能過上好日子。剛才有人說我公司經(jīng)常貸款,回村當(dāng)書記就是來撈錢的。那么,我今天就給大家吃個定心丸!”
孫大嘴等人面面相覷,不知吳振興要干什么。
這時,吳振興從手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,展示在眾人面前,“這張銀行卡里有一百萬。”
堵門的村民們不約而同露出震驚的表情,“媽呀,一百萬啊……”
吳振興點點頭,朗聲道,“對,一百萬。一百萬說多不多,說少也不少。這筆錢,我將用來投資富強村。諸位放心,我不會動用現(xiàn)有村賬目里的一分錢!”
徐四平苦笑了一下,嘀咕道,“唉,村賬目里還哪有錢啊……”
“你憑啥能保證這筆錢能用在村里啊!”孫大嘴高聲質(zhì)疑,“大伙說是不是???”
圍堵者們跟著附和,“是——”
“質(zhì)疑得好!如果大家不放心,這張卡我可以放到徐會計那保管。”吳振興說著,將銀行卡塞到了徐四平的手里,然后掃視著堵門的村民,“那么,大家現(xiàn)在還有啥疑問嗎?”
孫大嘴等人糾結(jié)著,一時也沒說什么。
趙老蔫這時又給孫大嘴使了使眼色。
孫大嘴再次開口,“切,徐老四是你們的人,你管他要回銀行卡,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!這面子上的話,誰不會?。 ?/p>
郭學(xué)文肺子都快氣炸了,“孫大嘴,你想咋辦?把銀行卡放你家里?你敢要嗎!少說兩句,死不了人!”
把銀行放自己家?孫大嘴還真沒這個膽。他憋了半天,沒再憋出個屁來。
吳振興見眾人都不吭聲,暗自舒了口氣,“如果鄉(xiāng)親們都沒有疑問,那么我希望大家能給我吳振興一個機會,帶著咱們富強村脫貧致富!到2020年實現(xiàn)小康!甚至提前實現(xiàn)!好不好!”
堵門的村民無動于衷。
趙老蔫和徐四平鼓了兩下掌,“好,好!”
郭學(xué)文上前一把拽開孫大嘴,“行了行了,都讓開!”
孫大嘴被拉到一旁,被沒敢反抗。其他人見孫大嘴都讓開了,也都陸續(xù)從門口移開了。
吳振興和郭學(xué)文闊步進入了村委會,趙老蔫和徐四平緊隨其后。
村民們逐漸散去,孫大嘴轉(zhuǎn)身來到了奧迪車前,開門坐在了后座上。
此時沈長河正在抽煙,陰著臉透過前后視鏡看著孫大嘴,孫大嘴將吳振興反敗為勝的過程告訴了沈長河。
沈長河瞇縫著眼睛,“有錢就是豪橫。只在新聞上看過有演員帶資入組的,頭一回聽說有人帶資當(dāng)村官的。能在上海灘立足的人,果然不一般啊?!?/p>
孫大嘴抻著脖子問,“沈哥,下一步咋整?實在不行,你給我五十萬,我找機會整死他?!?/p>
沈長河眼睛一橫,“能不能動點腦子,別天天整死這個,整死那個的!”
孫大嘴嘿嘿一笑,“沈哥,三十萬也行,老弟保證把事兒辦得漂漂亮亮?!?/p>
“沒完了是吧?”沈長河急了,指著車外,“滾滾滾!馬上給我滾出去!”
“你瞅瞅,這咋還急眼了呢?!睂O大嘴撇撇嘴,不敢再吭聲,要開門下車。
“回來!”沈長河嘆了口氣,又把孫大嘴給叫回來了。
孫大嘴朝沈長河一笑,“嘿嘿,我就知道沈哥你不能攆我走?!?/p>
“少耍貧!”沈長河白了眼孫大嘴,若有所思著。
孫大嘴連連點頭,“是是是。沈哥,現(xiàn)在咋辦啊?就眼瞅著吳振興這小子走馬上任?”
“別急,我再想想。呵,吳振興想在富強村當(dāng)大拿,可沒那么容易!”
沈長河深吸了口煙,將煙蒂狠狠地摁滅在了車載煙灰缸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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