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東的大坑平整完畢,已經(jīng)和其他耕地連成了一片。
但是,填平之后的土地,竟然沒有人愿意去種,這讓吳振興有點苦惱。
因為村民們擔心,填平的土地質(zhì)量不好,種了也不長莊稼。
填平的坑,卻不能種地,那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干了?
眼看著還有半個多月就要春耕了,吳振興心急如焚。
東北地區(qū)由于氣候寒冷,一年只能種一茬莊稼。
每年的春耕月份也要比關(guān)內(nèi)晚的多。
越往北,種的越遲。
但因為一年收一茬莊稼,農(nóng)作物接收的日照時間長,因此東北地區(qū)的糧食質(zhì)量要比遠高于其他地區(qū)。
無奈之下,經(jīng)過多次開會商議,最終決定成立農(nóng)業(yè)合作社,以合作社的名義來種。
同時,以填平的大坑為圓心,將周邊的幾坰地由合作社流轉(zhuǎn)過來,嘗試種植有機糧食。
如果成功了,再一點點的推廣,增加股東人數(shù)。
富強村農(nóng)業(yè)合作社的位置,就在村委會后面的大院內(nèi)。之前那里是一家粉坊,后來粉坊黃了,粉坊主人也搬離了富強村。
一周后,合作社正式成立。
吳振興向村民做了聲明,成立合作社的目的是要讓打工者盡可能留在農(nóng)村,不再讓富強村成為空心村。
步子邁的太大,很容易跌倒,吳振興心知肚明。
對于富強村這個貧困村來說,跌倒的成本和代價實在太大了。
因此,目前只能成立一個小型合作社進行試驗。
雖然在南方學到了脫貧經(jīng)驗,但是路還得結(jié)合實際一點點摸索。
沈長河見吳振興的位置越做越穩(wěn),便急忙找到丈人趙老蔫,商議下一步的“作戰(zhàn)”計劃。
同時,沈長河還把孫大嘴也找來了。
原因很簡單,只為了給這個二流子的火上澆點油,再給他畫一張大餅。
“這個吳振興,真是心狠手辣,竟然半夜刨墳,太過分了!”沈長河一聲嘆息,替孫大嘴抱不平,“海洋,你把棺材停在村委會,干得漂亮!只不過,老爺子去世那么多年了,還不能入土為安,唉!”
“沈哥,你不用擔心,我爹會理解的。這個吳振興,我跟他沒完!”孫大嘴臉上的肉抖動著,憤然道,“他不是自己住在村委會嗎?這次讓我爹陪著他。說不定,我爹半夜還能找他嘮嘮嗑呢!”
“這孩子,說的夠瘆人的?!壁w老蔫斜了眼孫大嘴,旋即又分別打量了一下沈長河與孫大嘴,“合作社成立了,正在試驗階段。對于下一步棋,你們有啥高見啊?接下來,咱們不能再這樣小打小鬧了,最好能給吳振興一次致命打擊!”
“致命打擊?”孫大嘴琢磨著,目露兇光,“叔,我明白了。你給我三十萬,今晚我就讓吳振興消失!”
“我說孫大嘴,你長點腦子行不行?”沈長河又氣憤,又無奈,“致命打擊,不是要了他吳振興的命!”
孫大嘴眨巴眨巴眼睛,“那要誰的命?”
“不是要誰的命,就是要把吳振興一次性擊倒,讓他永遠爬不起來,徹底滾回上海!還不明白嗎?”沈長河急躁地解釋。
孫大嘴恍然,連忙點頭,“懂了懂了。嘿嘿,您早這么說,我早懂了?!?/p>
趙老蔫嘆了口氣,目向沈長河,“長河,你來說說吧?!?/p>
沈長河思忖片刻,“呃……爸,再過半個月就要春耕了。其實,我們可以在春耕上做做文章?!?/p>
“這倒是一個思路?!壁w老蔫抽著煙鍋子,微微點了點頭,“昨天村里又開會了,吳振興的意思是,要在合作社承包的那片地,全都播種有機玉米,然后賣到縣城企業(yè)做玉米深加工。如此的話,價格要比普通玉米高得多?!?/p>
“有機玉米?”沈長河手握著水杯,凝眉琢磨著,突然眼睛一亮,“爸,我有辦法了!”
趙老蔫和孫大嘴的目光,驟然匯聚到了沈長河身上。
“不過……”沈長河看了眼孫大嘴,“這事兒就得看你的了。你要是能辦成,合作社就有可能黃攤子!”
孫大嘴一臉懵逼,“看我的了?沈哥,你具體說說啊?!?/p>
……
五一左右,春播開始,吳振興親自去縣城為合作社挑選種子。
可是等到了六月份,其他地方的種子都已經(jīng)發(fā)芽了,只有合作社種植的那片地沒有發(fā)芽。
偌大的一片地,一根苗都沒有出。
吳振興望著光禿禿的土地,一股子急火涌了上來,身子突然晃了晃,徐四平急忙扶住了吳振興。
趙老蔫站在一旁,佯裝困惑,“這是咋整的呢?別人的地早就出苗了,偏偏咱們合作社的沒動靜。”
徐四平猜測道,“振興,老趙,會不會是種子公司的種子有問題?”
吳振興眉頭緊鎖,微微搖頭,“應該不會。那家種子公司是幾十年的老店了,不可能砸了自家的招牌?!?/p>
張慧娟嘆了口氣,“吳振興,現(xiàn)在上火也沒辦法,還是先讓種子公司的人過來看看吧?!?/p>
當天下午,種子公司便派人來到了合作社,發(fā)現(xiàn)地里所有的種子都已經(jīng)發(fā)霉了。
種子公司將發(fā)霉的種子帶回了公司檢測,需要三天時間才能出結(jié)果?!?/p>
十家入股合作社的村民,聽聞合作社出了問題,紛紛要求合作社退回股金。
此時此刻,吳振興從公司帶來的錢,已經(jīng)花的差不多了,根本沒有多余的錢來支付股金,更不可能再去動上海公司的錢。
一時間,吳振興陷入了困境,不知該怎么解決此事。
十家村民要求吳振興立即還錢,并且向其他村民宣揚:農(nóng)村合作社根本就辦不起來,要把村民留下來,根本就是一句空話。富強村的人不出去打工,根本就沒有出路,十個吳振興也改變不了富強村的現(xiàn)狀。
張慧娟替吳振興說了句公道話,“當時入股時候是你們自愿的,現(xiàn)在出現(xiàn)風險了,就來找吳書記。要是以后掙錢了,你們是不是還要給吳書記點提成?入股本來就是一種投資,最后到底是掙錢,還是賠錢,誰也說不準!”
徐四平和其他村干部微微點頭,表示贊同。
趙老蔫思忖片刻,和吳振興商量道,“振興,要不把合作社解散吧。村里賬目還有點錢,把股金退給他們,以后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馁u點村里的機動地,咱就別折騰了?!?/p>
“老趙啊,開弓沒有回頭箭?!眳钦衽d搖了搖頭,目光堅定,“半途而廢,這不是我吳振興的性格?!?/p>
“唉,那現(xiàn)在能怎么辦呢?”趙老蔫一聲嘆息,“錢又退不了,種子也不發(fā)芽,等過了播種期,那片地就得荒了?!?/p>
吳振興沉默了很久,向入股的村民朗聲道,“鄉(xiāng)親們,咱們先稍安勿躁。等種子公司的結(jié)果出來,我們再商量這件事,好不好?請大家相信我,我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!”
“那得等多長時間?。∥覀兊墓山鸲际茄瑰X,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?”一個村民質(zhì)問道。
“大家放心,種子公司說了,最遲三天就能給答復!”吳振興斬釘截鐵地說。
十個股東村民面面相覷,覺得暫時也只能如此,于是離開了村委會。
當天傍晚,夕陽映照在扎音河上,五彩的水面好看極了。
扎音河從富強村穿過,算是富強村的母親河。
吳振興神情黯然地漫步在扎音河盤,自打來富強村半年來,從來沒有這樣無助和苦悶過。
甚至有一瞬間痛罵著自己,當初腦子怎么就進水了,回到富強村當這個倒霉的村支書。
“在上海創(chuàng)業(yè)十幾年,比當村支書艱難那么多,不是也挺過來了嗎?”吳振興突然一笑,如此反問自己。
吳振興停下腳步,站在河畔,望著河水中的夕陽,享受著晚風吹拂著臉龐,壓抑的心情舒緩了不少。
難事擺在眼前,總是要面對的,一道溝渠橫在眼前,總是要跨過去的。
吳振興堅信,小小的一個種子問題,打不垮富強村的農(nóng)業(yè)合作社。
“振興!吳振興!”
這時,徐四平帶著兩個小伙子,踉踉蹌蹌跑了過來。
吳振興一愣,轉(zhuǎn)身看去,剛要說話,那兩個小伙子沖了上來,一把拽住了吳振興。
徐四平叉著腰,累的呼哧帶喘,命令兩個小伙子,“快!快!快拽住吳書記!”
吳振興掙扎著,兩眼懵逼,“老徐,你們這是干啥???”
“振興,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啊!”徐四平苦苦勸導,“有難處大家一起想辦法,你可千萬不能自尋短見啊!”
吳振興這才明白,徐四平帶著兩個小伙子來,是以為他在河邊散心要跳河自殺呢。
“老徐,誰說我要自尋短見了?”吳振興朝徐四平笑道。
“……”吳振興一愣,“你,你不是要跳河的嗎?”
“我要是真想跳河,用得著在小橋邊跳嗎?我找個沒人的地方多好!”吳振興笑著掙脫開了兩個小伙子。
兩個小伙子站在吳振興身旁,埋怨地看著徐四平,撇了撇嘴。
“我說四叔啊,你看你這整的是啥事兒??!”
“是啊,人家吳書記壓根兒就沒想要小河!”
“你聽誰說我要跳河的?”吳振興笑問。
徐四平一臉尷尬,“我去村委會沒見著你,然后二老懶說看見你來河邊了,稱你八成是壓力大要跳河。這把我嚇得,趕緊跑來了,鞋差點沒跑丟了!”
吳振興笑著白了眼徐四平,“二老懶的話你也能行!沒事兒,我就來散散心,哈哈,死不了?!?/p>
“你倆回家吧,我和吳書記來聊天。麻煩你倆,不好意思哈?!毙焖钠揭荒樓敢猓褍蓚€小伙子打發(fā)走了。
兩個小伙子走遠后,徐四平對吳振興道,“振興,種子公司如果檢測不出來咋辦?現(xiàn)在老百姓可都在議論呢,說根本就是你采購種子不嚴格的問題,一切后果都應該由你來負責。唉,這些人,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!”
吳振興淡然地笑了笑,“別人愛說啥說啥,咱們現(xiàn)在絕不能亂了陣腳,只需要等種子公司的結(jié)果。”
徐四平注視著神情鎮(zhèn)定的吳振興,“唉,行吧,也只能如此了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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