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腿呢？”柳學部問。

洛桑才旦的阿媽仔細思索了一下，緩緩搖頭，“腿倒是一直沒有說過疼?！?/p>

柳學部點頭，對洛桑才旦阿爸的病情在心里已經(jīng)有了考量。

他思量了一下，說，“我先扎個針試試吧！”

“好！”洛桑才旦說，“你是大夫，這方面我們都聽你的?！?/p>

柳學部從醫(yī)藥箱里拿出了針灸，開始給洛桑才旦的阿爸扎針。先扎的是腰部。洛桑才旦的阿爸保持側著的姿勢不動。

柳學部在腰部幾處重要的穴位扎了針，然后又從醫(yī)藥箱里拿出了艾條，問洛桑才旦，“有火嗎？”

“有！”

洛桑才旦連忙拿來了火柴。

“我要點艾條，火柴太小了。如果有炭火最好?！?/p>

“廚房有！”洛桑才旦的阿媽說。

“我去拿！”

洛桑才旦連忙跑了出去，不一會兒，端著一個盆進來，里面放了兩根燃燒的碳。

柳學部用炭火將艾條點燃，慢慢地在針上面溫灸。每隔五分鐘，又捻轉行針一次。如此持續(xù)了四十五分，柳學部取下了針。

“針眼的位置24小時內(nèi)不要沾水，不要受風?！彼凇?/p>

洛桑才旦和他阿媽一起應聲，“恩！”

接著，柳學部又輕按老人的腰部和腿部，問他有沒有反應。這一次老人沒有像一開始那樣很冷漠，而是非常積極地配合。檢查完之后柳學部開始收拾醫(yī)藥箱。老人欲言又止，但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。

洛桑才旦幫柳學部把醫(yī)藥箱提了出來，一直憋著沒敢在自己阿爸和阿媽面前問出口的問題終于問出了口，“柳大夫，我阿爸這狀況，能治好嗎？”

柳學部思忖了一下，比較謹慎地回答，“老人年紀大了，而且受傷的時間比較長，恢復會很困難?！?/p>

洛桑才旦抓住了柳學部這話中一般人幾乎不可能想到的關鍵點，“柳大夫你沒有直接說不能治，那就是能治了？太好了！”說著，洛桑才旦一把握住了柳學部的手，“柳大夫，你一定要救救我阿爸啊！一定要救救他?！?/p>

“咳咳！”柳學部以拳頭抵著嘴唇微咳了兩下，緩解尷尬，“我盡力！”

洛桑才旦高興地歡愉跳躍了兩下，“太好了！柳大夫，謝謝你，真的謝謝你。我阿爸有救了！我阿爸的腿有救了！”喊著，便跑進了房間，“阿爸，你聽到了嗎？柳大夫說，他能治好你的腿，他能治好你的腿！”又抓住他阿媽的手，“阿媽，你聽到了嗎？”

雖然方才兩人在外面，但注意力都集中在柳學部的身上，所以他們的談話在里邊還是能聽到一些。

“恩！阿媽聽到了！”洛桑才旦的阿媽雙眼都濕潤了，被洛桑才旦握著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。

躺在床上的阿爸在洛桑才旦喊著跑進來的那一刻，死水一般的面容之上，猶如死灰復燃，漸漸燃生起了一抹明亮的光芒，扭頭望著洛桑才旦，又漸漸地轉向了房門。

除了門框，他什么都看不到，但那扇門框之外，是他重生的希望。是柳學部。

“阿爸！”洛桑才旦跑過來，握住老人的手，“柳大夫說，他能治好你！”

老人的視線被洛桑才旦擋住，他的視線轉到了兒子一張滿是激動的臉上，心底驟然莫名的刺痛了一下，接而波濤洶涌，鼻頭酸澀，一雙滄桑的雙眼浮上瀲滟水光。

“阿爸！”洛桑才旦又喊了一聲。

“恩！”阿爸點頭，好半晌之后，顫抖著微紫的嘴唇問，“柳大夫呢？”

洛桑才旦這才想起來，柳學部還在外面，“在外面！阿爸，我先去送柳大夫。”

“好！”

洛桑才旦放開阿爸的手，又跑了出去，柳學部還站在門口。

“柳大夫，不好意思啊！剛才太激動了?！?/p>

“沒關系！”說著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絹遞給洛桑才旦。

洛桑才旦愣了一下，沒有立即接。

“擦擦！”就著手絹，柳學部指了指洛桑才旦的臉。

洛桑才旦朝著自己臉上抹了一把，手掌濕了！

剛才……他哭了。

“吶！”柳學部將手絹往洛桑才旦的手上遞了一下。

藏族漢子笑得十分憨厚，“柳大夫，你這手絹這么干凈，我……我一個粗人，哪兒用得了這么好的東西？”

“沒關系的！”說著，柳學部將手絹塞到了他的手里，然后拎著醫(yī)藥箱往大門外面走。

洛桑才旦連忙跟上去，接過柳學部手中的醫(yī)藥箱。

“柳大夫我?guī)湍隳?！?/p>

柳學部也沒有拒絕，將醫(yī)藥箱交給了洛桑才旦。

走到大門外面，洛桑才旦問，“柳大夫，今天的看病的錢怎么給你啊？”

“錢就不用給了?！绷鴮W部說。

“那怎么好意思?。孔屇愦罄线h的跑過來，不收錢怎么行？”說著，洛桑才旦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塊皺皺巴巴的錢，往柳學部的手里塞。

柳學部連忙退后兩步拒絕，“真的不用，我也沒做什么，你阿爸還在里邊躺著呢！我都沒有把他的病治好?！?/p>

“我阿爸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。但是請你出診的錢一定要給。”

“真的不用給?！绷鴮W部說，“如果你確實要治你阿爸的病，以后吃藥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！”

洛桑才旦猶豫了一下，“柳大夫，你真是個好人?！?/p>

柳學部回以微笑，沒再說話。

“柳大夫，你稍等，我去取車！”

柳學部說，“你不用專程送我一趟，有村子里到鄉(xiāng)上的車沒？我搭個順風車就行了?！?/p>

“這會兒應該沒有了！”已經(jīng)到了下午，很少會有村民去鄉(xiāng)上。一般大家出去都在上午，下午的時候基本都往村子里趕了，“不過，就算有，我也不能讓你搭車啊！你是來我們家給我阿爸看病的，我應該送你過去?！?/p>

柳學部便沒有再推辭。

洛桑才旦取來了不遠處的三輪車，拉著柳學部往鄉(xiāng)上走。

走到半路的時候，鄭績打來電話。

“你那邊怎么樣了？”鄭績問。

“結束了！”柳學部說，“正往鄉(xiāng)上走?！?/p>

“還有多長時間能到？我們這邊也快結束了。”

“你稍等，我問問?！鞭D而柳學部又問洛桑才旦，“我們還有多長時間能到鄉(xiāng)上？”